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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晚,已经是正月的尾巴上了,可空气里还透着一股子冷意,似乎是要同那三九的天气一争高低,生出的寒意恨不得往人的骨子里头钻。
程度是裹着一身的血渍回来的,玄色袍子比平时暗了几分。
外头天冷,一身的血腥味闻不大到,只是到了里头,经过屋子里头的热风一熏,那股子味道就出来了,让人作呕得很。
他却恍然不觉,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拧巴着犹豫,腿却是直愣愣得跪了下去,伏在地上刻板地磕了一个响头,“王爷,定远侯府众人已经拿下了。”
里头的榻上坐着一个男人,看不清楚人的表情,只知道人穿了件雨过天青色单衣,袖口的地方绣着歪歪扭扭的竹叶。
白净带着几分赢若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中穿出,拇指和食指之间捻着白子,一颗颗地往棋盘上摆。
棋子与棋盘的碰撞间,是一室迫人的死寂。
男人开了口,“允之那小子还在那里守着?”
“禁卫军围住了侯府,小王爷去了。”
程度喉头一哽,“我们带人赶到时,侯府已经告破。”
“那她怎么样了。”
男人声音低沉,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。
程度头压得更低,双眼满是通红,声带的摩擦中哽咽出嘶哑的一声,“淑慎夫人,去了。”
黑白两子厮杀,男人手指收紧,半晌敲下了最后一个白子,黑子已成溃败之势。
忽而听见“划拉”
一声响动,撕裂了所有的死寂。
他抬起头,首先瞧见的是一地散落的棋子,黑白相互混杂在一起,铺满了整个猩红的毯子。
昏暗的室内,那个男人侧头冲着窗外看了看,半晌,勾唇笑了笑,反倒是多了几分释然,“这么多年了,倒是如了意了。”
到底如了谁的意,他没说,也没旁人知道。
大历三年春,秦王领精兵数十万,直逼盛京。
京师骁勇,鏖战三日,大破叛军,至此天下大定。
有功之臣,论功行赏,恭亲王得良田数千顷,黄金万两,却谢绝求抵一乱臣之罪。
帝大怒,召其进宫密谈数时,后赦免定远侯府众人,令其迁出盛京,永世不得回京。
恭亲王顾和,时年五十有六,终生未娶,未有子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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